当前位置:孙云晓网站>>文学作品集>>报告文学>>青春阶梯
 
 

美是真实的

---女中学生王蕤

  我很久见到王蕤了,一直想找她好好聊一聊。

  说来也有缘。当我的第一部长报告文学《青春社会场》发表后,收到很多中学生来信,其中谈论最多的就是王蕤,因为我用整整一章的篇幅详细描述了对王蕤的最初印象。与有些中学生的看法相近,我觉得王蕤是很真的一个女孩子,个性鲜明,探索周围的世界极富热情,但她又是过于天真的,所以常常感到困惑和痛苦。在我看来,王蕤的困惑与痛苦实质上是这一代中学生所共有的。因此很值得细致的观察和思考。这大概是我决定跟踪采写王蕤的更重要的原因了。 一

  王蕤的很多特点是在小学形成的。

  这个在西北黄土高坡上出生的小姑娘,刚来到北京的时候,曾遭受过不少难忘的屈辱。别的孩子出去玩,都把多余的衣服扔在她身上,命令她给抱着;两个男孩子比赛力气大小,方法是轮流打王蕤,让王蕤说谁打得痛谁就赢。

  八百里秦川,裸露的土地,粗犷的民情,毕竟在王蕤的血液里注入了某种不可改变的成分。因此,当她那倔强的性格逐渐苏醒过来的时候,她的举动让人们叫了一惊。

  一天下午放学后,王蕤和几个女同学在校园里打乒乓球。那球台是极简陋的,水泥板的台面上已经出现许多小坑,常常使落球作不规则飞行。可在同学们的眼里,能占住这球台打球,已是十分幸运了。因此,他们一拨接一拨地打得格外开心。

  忽然,来了一群男孩子,为首的大个子一把扯下了球网,还把球扔到一边,说:“滚开!”其他的女同学都敢怒而不敢言,沮丧地离开了球台。只有王蕤站着不动,指责道:“你凭什么这样霸道?”那大个子一愣,说:“少废话,走开!”“你才发废话呢!”这王蕤非但不走,还一跃跳上了台子,抱着球拍稳稳地坐在上面,说:“该走开的是你们,不是我!”

  男孩子们没料到会碰上这样一个女孩,一时傻了眼。那大高个子气急败坏地威胁道:“看我怎么让你把嘴闭上!”王蕤毫不理踩,讥讽说:“说这个?你算什么男子汉!别以为你们大,别人就怕你们,有理气才壮呢。”那大高个凶神一样扑了过来。在那一刹那,王蕤真害怕了。但她逼迫自己不能动,今天豁出去了,不吃馒头也要蒸(争)口气。

  奇迹发生了。当那攥紧的大拳头眼看着就要王蕤头上的时候,高个男孩儿突然眨眼笑了,温和地说:“咱们一块儿打球,怎么样?”王蕤说:“你先把我们的网子支上,再把球捡回来”。男孩子照着做了。当打完了球,男孩子们准备离去的时候,那位高个男孩对王蕤说:“我们真高兴认识你。”王蕤回答:“如果你们今后能不再抢别人的台子,那我们就算相识一场了。”那时,我觉得很快乐,因为她生命里最渴望的就是自由和友爱。

  落满夕阳余辉的校园是宁静的。几个女伴的议论清晰地传了过来。

  “王蕤也太逞能了,人家都让咱们了,她还让人家去捡球,那么横!”

  “嘻嘻,她也许以为人家男生对她有意思呢。”

  王蕤木木地立在那儿,脑子里一片空白,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。她觉得又可笑又可怜又很伤心。一种不被人接受的痛苦缠绕着她,但没有任何办法。她耳边回荡起一句话:有些事你可以不忍,但有些事是必须忍的,因为---世界原本这样吧!

  一位长者知道了傍晚发生的事情后,以哲人的口吻开导她说:“不要哀叹爱的缺少,你就去做爱的传播者吧。”王蕤很欣赏这句话,她琢磨了一个晚上,但是,第二天当她见了那几们女伴,她的脸上依然凝结着冰霜。

  少年人比成年人更渴望友谊。如果说,友谊对成年人来讲犹如生命的光彩,那么友谊对于少年人几乎等于生命!然而,对王蕤来说,她宁肯失去生命,也不肯在屈辱中乞求友谊。于是,她小小年纪却饱尝了孤独之苦。同时,这孤独又影响着她那倔强的性格。

  我曾特意去一趟王蕤的母校---北京针织路小学。她的班主任是位教了25年书的师范毕业生,名叫刘凤莲。提起王蕤,刘老师眼睛放出异常明亮的光彩,说:

  “这孩子小时候邋遢,背个大书包,像个捡破烂的,不过倒挺有个性。她点子多,从不随大流,对老师也敢批评。她写作文思路也与老师不同。小脸儿整天绷着,挺严肃的呐。小学生一般都容易墨守成规,像她这样经常有独立见解的很少。”

  一位挺年轻的女老师插话说:

  “王蕤太爱与人争论问题了,很孤立,威信也不高。她常与男孩子在一起,不只玩,她的性格本身也像个男孩子。细想一下,女孩中也实在找不出能与她对话的人。这孩子无拘无束,不怕矛盾,但若没有好人指点着,大了也会有麻烦事的。”

  “对,这孩子是挺偏激的。”坐在我左侧的一位女老师接上说:“我儿子与王蕤是小学同班同学,上中学才分开的。我刚认识她的时候,觉得这女孩子太狂,口气大,忒能说,当然也确实有才。”

  可以说,从小学开始,不论在同学中还是在老师中,王蕤都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。但在想象她的小学生活时,我的脑海里却是这样一幅鲜明的画面:一个小女孩独自走在大街上,她穿着与男孩同样的短裤,吹着不熟练的口哨,路人惊奇地望着她,因为她不仅在破书包上画满了画,就连小腿上也画着古老的教堂、寒月、眼睛和五色的太阳…… 二

  十月的一天,我去影协礼堂看美国影片《飞越疯人院》,恰巧碰上了王蕤的大姐王葳。我急忙向她打听王蕤的消息。谁知,一向伶牙俐齿的王葳竟吞吞吐吐起来。顿时,我的心悬了起来:王蕤怎么啦?

  毕竟是好朋友,沉默了一会儿,王葳又忍不住告诉我:“王蕤参加学通社竞选失败了,不但未进社委会,连社会新闻部长的位子也丢了。我怕伤她的心,一般不对别人提这件事。”

  这个意外的消息,使我联想起一件往事。去年,王蕤刚刚进入初三的时候,曾经参加过北京中学生通讯社(以下简称学通社)的竞选。据一位与她同时竞选的女高中生告诉我说,王蕤当时紧张了,紧握着她的手,手心都是汗她的首次竞选自然失败了。本来,我在《青春社会场》中写了此事,但把初稿送王蕤看时,她请求我删去了这一段。可见,她是挺看重这件事的。如今遭挫败,会怎么样呢?

  一个夜晚,我叩响了王蕤家的门。

  从外观看,王蕤还是老样子,写字台上堆满了资料和稿纸,台灯亮着,不知她在写什么。开门见山,我说:“王蕤,听说你竞选又失败了,把情况详细谈谈好吗?我并不重视结果如何,只重视你心的历程。”对朋友要坦率,这是我的处事原则。

  王蕤照例苦笑一下,说:

  “竞选一结束,我就给您打电话,有许多话想和您谈谈,可您不在。”

  “这次共有10个竞选者。他们大都是在我已经当记者之后,才进入学通社的,可10人中唯一的一个失败者,竟然是我!去的时候,我想这次肯定会进入社委会。这您最清楚了,初二小,初三紧,我刚考入高中,正是参加社团活动的黄金时期,可以为学通社多做些事情啊,可我却落选了。9月17日那一天,我感到是自己被人遗弃的日子。”

  “事后,学通社指导老师安慰我说,竞选失败了没有关系,你还是十大优秀记者嘛,无官可以多写东西。还说,你竞选失败不是实力弱,而是入选的大多数是高三学生,谁愿意让小的来管?再说,你那名字难写,也可能起一定的影响。我听了这番话,并未得到安慰。这种事的实质,不在于能否当选社长,而是对一个中学生记者的能力的承认问题。”

  从她的诉说里,我明白了,王蕤还是王蕤,她渴望被人承认,一旦受挫,心就会流血。我忽然觉得,王蕤太需要经常受这种挫折了,她如果竞选成功倒未必真是件有益的事。如古人言,塞翁失马安知非福?这样想也许冷酷了些,但我依然狠着心问她:

  “你得了多少选票?”

  “5票,倒数第一。”

  “你自己分析过落选原因吗?”

  显然,我早分析过多遍了,开口就说:

  “首先,我太自信了,竞选演讲很简单,以为反正别人都了解我。竞选后才发觉,很多人并不知道我。有些人看我不喜欢寒暄,觉得我这个太傲了,相反,别的竞选者热情活跃,慷慨陈词。”

  “不过,现在我想通了,不会为落选伤心,这是正常的事。生活里我更看重的是爱与被爱和永恒的属于艺术的一种主题。落选就如受了老师一顿批---当时生气,过后就忘。不过,不被人承认的滋味是不好受的。为此,我写了篇剖析自己心情的文章,登在12月6日的《北京青年报》上。”

  王蕤的处世哲学与流行世界的卡耐基学说差不多是格格不入的。

  前几年,社会上流传卡耐基的《人性的弱点》一书,书里列出了被人喜爱的六个秘决,诸如“做个忠实的听众”王蕤这人看得多听得多话也多,自然需要“忠实听众”。一天,她与一位女生重提前日的话题,那女生毫无所知。王蕤深感纳闷,她记得非常清楚,前日交谈时那女生听得最认真,怎么会一点也记不得了呢?当她发现有些女生拿着《人性的弱点》一书时,这才恍然大悟。

  王蕤马列上找到那位女生,尖刻地问:

  “你觉得自己活得不累吗?”

  后来,那位女生与王蕤成了朋友,并且真诚地说:“我羡慕你,你比我活得自由,真实。”但我却有些疑问,像这样的女生有几个?王蕤以她那种毫无顾忌的交往方式,怎么能得到众多的朋友呢?她怎么可能得到多数选票呢?

  我曾就这件事,与王蕤讨论过卡耐基的观点。王蕤样子很认真地说:“《人性的弱点》固然我不喜欢,但它还是有可取之处的,而且我认为能静静聆听别人谈话是一种高尚的行为,是一种修养,我也在努力这样去做。重要的是要用真心去听,不能只摆出架势,光用耳朵。这样,你才感到,别人对你讲出真心,是多么看重你,你是多么幸福,你怎么能不珍惜呢?

  我赞赏地点点头,仍循着原先的思路问题道:

  “竞选失败已成事实,你怎么办呢?”

  王蕤振作了一些,说:

  “我要不断超越自己,才能在竞争中取胜,否则准会被淘汰的。落选也是好事,它使我清醒了。我也想通了,也感到我是自由的人,可以自由地去奋斗了。”

  王蕤的谈吐轻松了一些,但我知道,她的心灵并未完全放松。委屈、奋争、浮躁,已溶入她那西北人的血液之中。她还会受伤,还会落泪,但她最终还是向前走的。 三

  落选之后的王蕤,果然更忙了起来。

  当月,她带着590分的中考成绩,进入了以作家摇篮闻名的北京二中高中。同时,她又忙于为出版社编书,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制节目,还担任《中外少年》杂志的特约记者,并承担创刊号的推销任务,组织沙龙活动等。

  她在沉默中奋起。1989年8月号《人民文学》杂志发表了她的小说《再见吧,夏天》。她的专访集《寻找的欢歌》将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。同一年,她被评选为北京市十名中学生“希望之星”之一。是的,她是很有希望的,只是这希望仍有坎坷伴随着。

  我又一次见到王蕤,是在北京四中的一间小会议室里。该校邀请王蕤来与同龄人座谈采访与写作问题。尽管是全国一流中学的学生,对这位采访过费翔和琼瑶的女中学生记者,仍然是刮目相看的。

  王蕤尚未落座,就躬着身子掏书包,掏出一大摞《中外少年》杂志,接着就以侃侃而谈之态推销,并说:“我们《中外少年》创业艰难,希望大家给予支持。”弄得这些陌生的同龄人一时不知所措。

  做事缺乏条理和周密,大概算得上王蕤的一个弱点。采访一位著名作家时,高谈阔论一番,告辞时却把幅帽子丢在主人家,害得那位老作家追出好远。采访一位著名学者,录了几小时音,回来发现磁带是坏的,着急地给那位著名学者打电话求救。为了报道今天这个座谈会,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编辑委托她录音,座谈开始快一个小时了她才发现未开录音机。急忙开机时发现电源插座不合适,去买电池又买不到。最后只得放弃录音的计划。

  夜幕已经降临了,老师催促座谈加快进度。胸前挂着个红布小猫的王蕤神色恍惚,梦呓般地说着:“天呐,我讲哪儿了?像做了一个梦,我在哪儿呢?

  这时,一位怯生生的男同学问道:

  “你喜欢做什么样的记者?”

  “有些人一提起我,就说我是采访费翔的,似乎因为采访过费翔我才有价值,这使我很伤心。”王蕤开始回答问题,神态恢复了正常。她说:“我讨厌那种对名人脚指头怎么样也津津有味写的记者。当记者,要像法拉奇式那样抓住广大读者关心的问题。”

  “你写作的时候怎样要求自己?”

  未听清是哪位同学的发问,王蕤答:

  “一位作家为学通社写过一句话。叫做,‘做真人,说真话,传播真理之声’,这也算是我写作的座右铭吧。另外,我想无论快乐或是忧郁,都要对生活一往情深,要始终保持一颗爱心,这是最重要的!”

  临结束座谈的时候,她忽然一时兴起,给大家提出一个建议:“上学骑骑自行车特别好,挤公共汽车人看人最扫兴!放学时,骑着车子看夕阳,唱着歌儿,想象着骑到太阳那儿去,你能产生一种特美也特别辉煌的感觉。”

  同龄人都羡慕地望着这位富有诗意的少女,似乎在梦境一样。等大家从明亮的灯光下朝黑黝黝的校园走去,犹如走出童话世界。这种感觉怎么来的,我也讲不清楚。

  就一个15岁的少女的创造力来说,王蕤是非凡的,她不但能创造出令人惊叹的美来,并且能创造出一种神奇的气氛。然而,她的幼稚又那么明显,无法让人不为她担心。

  推销《中外少年》杂志的事,本来我也可以帮一下忙的,但我还是决定不插手。我想看看王蕤处理这件事的能力。开始,她向我介绍了一批中学生,说他们个个神通广大,且像铁哥们一样可靠。可是后来她向我诉苦不迭,恰恰是那位她认为最可信赖的铁哥们,拿去几百本杂志后,便泥牛入海无消息了。

  当然,要求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女不能看错人,未免过于苛刻。但借此提醒她注意锻炼自己的观察力,这对于她交友处世乃至将来的婚恋,不都是十分必要的吗?

   四

  经历过寒冬的人,倍加珍惜春天的温暖。

  尽管,王蕤曾明确地说:

  “没有深沉的寂寞,就没有深沉的思索。我喜欢这句话。”

  在我与王蕤一年多的交往中,她渴望友谊的心绪给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。有一次,王蕤在一家小餐厅吃饭。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钱,点的饭菜非常简单。这时候,一位个体户青年走过来说:“小妹妹,如果你不嫌弃的话,请和我们一起吃好吗?”其实,王蕤已经吃饱了,但她被陌生人的诚恳感动了。当然,她也犹豫过,因为毕竟是很正派的女孩子啊,就这么一句话,便和他们坐在一起吗?可一种更强烈的意识推动着她:去吧,他们不像坏人,没有恶意,对于主动伸出友谊之手的人是不能忍心拒绝的。于是,她点了点头。

  陌生年轻人的坦率热情,让王蕤有着春风扑面之感。他们吃着谈着,王蕤没有吃,却津津有味地听着。大家融洽得好像老朋友一样。说来奇怪,面对这些几分钟前还是陌生人的个体户青年,她更能专注地倾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。一位其貌不扬的青年流泪了,他说:“你一个小姑娘,肯在烟雾中静静地听我们这些人掏心窝子的话,真是太难得了!别看我们有钱,我们自卑啊!”这段话和这段经历,王蕤久久不能忘记。

  两年前一个下雪的冬日,男女同学们像一只只彩色的鸟飞向操场,堆雪人,滚雪球,打雪仗,使校园充满了生命的活力。唯独把孤寂和王蕤留在了教室里。因为有一个伙伴早就有言在先:“哼,有你在,我就不会快活!”

  悲伤的王蕤在《雪天的迷失》一文中写道:“我真恨下雪,它是那么无声,那么洁白,默默地让我心中不断痉挛。”“我心里不是雪呀,早已成了冰块!可我还得走自己的路,还得驾驶自己的船,离人越来越远。”

  在那些日子里。王蕤饱尝了高处不胜寒的味道。恰如苏东坡词句:“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。”因此,当友谊的种子悄悄萌发出新芽的时候,她护理之精心是超出常人的。

  在王蕤家里。我看到用旧挂历裁订成的小本子,扉页上写着冠小荷兄赠王蕤弟的祝词:希望你过一个快乐的寒假,愿你度过一个美好的春节。”王蕤则写了一句:“我与小何的世界。”我看了直乐:“怎么,你有个冠小何兄?”王蕤也极开心,解释说:“这是一个姓何的女同学,名字是她自己起的,含意嘛,保密。虽然,我们争吵过,甚至要打架,可双方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很真实、自由、开心。在我们的友谊里,忧伤也是一种美。我们俩曾挽救了一个美丽的却差点学坏的女孩子,使她成为一个极优秀的人。这是一件伟大的事,也是我们友谊的结晶。”

  我翻开这两上少女的世界,立刻被她们呼唤友谊的挚情感动了。

  “这世界为什么要你我相遇?因为它需要更美。我比你年龄小,可是平时你总是那么顺从我,让我一想起便想流泪。因为我是那样的骄横。你懂得爱,宽容我,理解我,爱护我,帮助我。虽默默不说什么,却教会了我许多……受伤的心灵,苦难的路程,我的小何,让我怎么去抚慰你?别哭,别哭,好吗?笑一笑吧,我在你身边,把所有的真诚奉献。”

  类似这样的语句,一行连着一行,密密麻麻,辨不清头尾。真不知这些东西费去王蕤多少灵气和心血啊,可我相信,在她心目中,这绝对是件非常圣洁的事情。的确,这些词句虽没太多的艺术价值,却是她的泪,她的血,她的呼唤。她用自己真诚的心灵,编织成这友谊的花坏,慷慨地戴在朋友的颈上。

  当我最近一次见到王蕤的时候,友谊成了中心话题。

  她自豪地告诉我说:“台湾女诗人席慕容说,我不羡慕上智,因为没有挫折的他们,不发生错误的他们,尽管不会流泪,可是却也失去一种得到补救机会时的快乐安慰。回顾我16岁心灵走过的每一个季节,我活得很认真,没有投机取巧。纵然失去了很多。却也得到了--那就是爱。对于朋友,我太苛求了,不能随便说谁是朋友。正因为这样,我得到了真正的朋友!”

  她稍停顿了一下,动情地说:

  “您不知道,初三毕业后,很多与我闹过矛盾的人想我,甚至想哭了。他们说真想再与王蕤吵上一架,那是动真格的,真痛快!就连小学关系最差的同学,现在也成了最肯帮助我的人。如果我当老好人,能得到这些真情吗?根本不可能!”

  “我是属于天蝎星座的人。星相书上说这种人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,对朋友可以掏心,若一旦被朋友背叛就忍受不了,如蝎子一样蜇人。不过,我现在不会蜇人了。”

  说到这儿,她充满善意地笑了,那笑的光辉使这间初冬的小屋子暖融融的。这一瞬间的笑意,使我突然意识到,哦,王蕤在悄悄地长大了。

  我自言自语地感叹道:“当代中学生啊,恨也疯狂,爱也疯狂。”她听了眼睛一亮,击掌叫道:“这是一句名言!”

  名言也罢,俗语也罢,我想以此来评述王蕤的16岁人生,或许是有些道理的。为了做一个真实的人,面对真善美与假恶丑交织成的大千世界,能不付出昂贵的代价么?少女王蕤神态自若地付出了这种代价,带着斑斑伤痕和微笑朝我们走来,你们能不向她表示敬意吗?

  美是真实的,而真实是有缺憾的。

  

 


Copyright (C) 2000 Cycnet and Mr Sun Yunxiao.  All rights reserved.

版权所有    中国青少年计算机信息服务网和孙云晓先生